黑暗森林的回声

程心站在“星环”号的舷窗前，凝视着那片深邃的宇宙。银河像一条冰冷的锁链，横亘在她与过去之间。自从六年前离开太阳系，人类文明已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文明。她知道，自己只是时间长河中的一粒尘埃，而宇宙，则是沉默的巨兽。

她的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关一帆的声音：“不要相信光速可以被恢复，也不要相信宇宙会自我修复。”

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说的话。那时，二维化的猎户座悬臂已经逼近，整个世界都在逃亡。程心没有选择进入小宇宙，而是登上了最后一批恒星级曲率飞船之一——“星环”号，带着仅存的人类记忆数据库和一份未解的执念。

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了。

前方是一片死寂的星域，编号NGC-5728。这里曾是一个类星体文明的发源地，如今只剩下残骸与寂静。程心启动了自动探测系统，屏幕上跳动着微弱的信号——那是来自一个古老文明的遗迹，可能藏有关于“归零者”的线索。

归零者，那个试图重启宇宙的组织。他们的广播曾在无数个世纪前传遍银河，呼吁所有文明放弃战争与扩张，回到起点，重新开始。但没人知道他们是否成功，也没有任何文明回应过他们的呼唤。

“也许宇宙真的需要一次重启。”程心轻声说。

突然，警报响起。探测器捕捉到一道微弱却清晰的能量脉冲，频率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。程心的心跳加快了。她调出全息投影，那是一段用引力波编码的信息，经过破译后只有一句话：

“你不是第一个来这里的。”

这句话让她脊背发凉。她迅速检索数据库，发现“星环”号确实是第一艘抵达NGC-5728的人类飞船。那么，是谁留下了这段信息？

屏幕上的图像开始变化。一个模糊的身影出现在星空中，像是某种意识体，又像是一个被压缩在四维碎片中的生命。它没有声音，也没有语言，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程心。那一刻，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拉扯进了一个更深层的空间。

在那里，她看到了一切。

她看到归零者的真正目的并非和平，而是逃避。他们意识到宇宙的熵增不可逆转，于是试图将自身转化为低维度的存在，以延续意识的火种。她看到无数文明在末日边缘挣扎，有的选择自毁，有的选择沉睡，有的则化作黑洞中的涟漪，等待宇宙再次膨胀。

而她，程心，正站在这一切的终点与起点之间。

当她从幻象中醒来，“星环”号的导航系统已经自动锁定一个新的坐标。那是宇宙背景辐射中最冷的一点——大静默区。据说那里没有光，没有物质，只有绝对的虚无。

她按下启动键，飞船缓缓转向那片未知的黑暗。

程心知道，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航行。但她也明白，真正的希望从来不在光明之中，而在那些敢于面对黑暗的人心中。

（完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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